【麦雷】Road To Salvation（四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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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1年的英国，Lestrade 19岁，Mycroft 23岁，Sherlock 16岁
（四）
Lestrade自半年前被送进这里后，从未像现在这样，心里燃起一些焦灼而微小的希望。
Mycroft坚持什么都不肯和他透露，除了那日背后抱住他，表明自己与他是一样的反抗者外，他对所有Lestrade提出的问题，无论乞求或逼问，都只用一句：“Lestrade先生，这与你无关。”
而与此同时，Sherlock也越来越少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，Holmes家的两兄弟几乎是尽可能的避开一切与他碰面的可能。
Lestrade紧皱着眉瞪着桌上的灯发呆，已经是深夜了，Mycroft仍然没有回来，他动了动自己因久坐而僵硬的身子，今天不论是等到什么时候，他一定要向Mycroft问个明白。
脑海中转过Mycroft Holmes这个词汇时，他的唇边仍然不自觉扬起一点小小的微笑，脊背仿佛又传来那暖烘烘的抚慰的拥抱，烧的他的心滚烫，尽管Mycroft不和他透露一点点消息，甚至避免与他碰面，但他的那个室友却总在细微处尽力予他温暖。
他从衣服最里面掏出一张小纸条，眼神柔和，上面工整优雅的字体写着短短的一句话：
“Don't be dismal, don't be wild
In the day of grief, be mild ”（注1）
曾有一天他因同学的陷害而被严重惩戒，在夜晚几近绝望地回到床上后，这张纸条就静静地平躺在他的枕头下，那天的他，摸着这张折了几折的纸条边角潦草的“M”，一点点沉入无梦的睡眠。
无须提其他，能看到Mycroft Holmes对他而言已是最大的慰藉，他总在心里慢慢勾勒着那个人，看似高傲而尖锐，冷淡的灰色眼瞳下却闪动着他的温暖与关怀，Lestrade几乎是微笑着回想着他的一举一动，直到推门声打断了思绪。
“Lestrade，很惊讶你还没有睡。”Mycroft看到坐在桌后的Lestrade，皱着眉加快了步伐，“如果你不介意，我先休息了。”他转过身，将手指放在了领带上准备着解开。
“Mycroft，”Lestrade声音平稳，却带着不容否定的坚决，“我想和你谈谈，你需要告诉我一些事情。”
“我想我并没有什么能告诉你的，Lestrade先生，而打扰到一位绅士的睡眠恐怕是不礼貌的。”Mycroft程序化客气的扬起了笑容，看见年轻人步步紧逼着向他走来。
Lestrade走到了坐在床上的Mycroft面前，缓缓的蹲下了身，他目光如炬，仔细的端量着眼前这名包裹在整齐的三件套里的督导，看过他姜红色的发丝，皱起的眉尖，苍白年轻的脸上几颗褐色的雀斑，他伸出手，搭在了Mycroft放在膝前的手背上，自顾自的开口：
“我听闻督导都是上面专门派来的，所以你是MI5还是MI6，Mycroft？我猜是MI5，而你年纪尚轻就能坐到这个位置，应该是备受信任。Sherlock之前的几次都是在给你做事吗？”
Mycroft的身子颤了一下，他垂下眼，试图将手从Lestrade的手上拿出来，却被年轻人死死的压住。
“你看过我的档案吗？我被寄养的叔叔派人抓过来的，”Lestrade声音又低又缓，“档案上有写我为什么进来吗，那个我在各种会上，数不清的报告上忏悔了一遍遍的错误，我可以再慢慢和你说一次，Mycroft。”
Lestrade平视着那双灰色的眼瞳，苦涩哀伤掺杂着愤怒在他心里奔涌着，明明白白地写在他明亮的棕色眼睛里，他咽了咽口水，以道不明的复杂语气开了口：
“我，Gregory Lestrade，14岁双亲意外身亡，被Kent一家收养，他们有一个孩子，男孩儿，Randy Kent，然后他们发现有一天我在亲吻那个男孩子···我···”他及时停住不让自己说的更多，在Mycroft的目光下他已经快要暴露所有的无助与伤痛了，他还不愿让自己变的这么脆弱。
“这决不是一个“问题”，我说过，你没有错，请你不要再否定自己。我永远站在你这边。”Mycroft看着几乎是在他膝前发抖的Greg，另一只手圈住他撑在床边的手腕，力道很轻。
“那你就应该明白，如果你知道我们是一边的，如果你了解Lestrade这个人，你就应当知道我要说什么。”
“我没法置身事外，Mycroft。”
Mycroft盯着那双勇气沛然无所畏惧的棕色眼眸，他的鼻翼在抖动着，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，他在畏缩一些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。
“Greg，这是把你放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。”
Lestrade没有动，他甚至笑了笑，目光明明白白写清楚了不会善罢甘休，Mycroft最终还是屈服了，他心烦意乱的无意识地拨弄着宝蓝色的袖扣，紧张地低语：
“MI5，我在MI5，Sherlock在玩他私人侦探的游戏的时候查到了这里，他不听我的劝告一定要以身涉险，所以我和上面递了申请过来，Sherlock本应只是带出他那名委托人，但这个地方···”Mycroft顿住了，似乎在搜寻一个合适的形容词。
“Holmes血统里的道德感和善良品性吗？”
“天啊，善良，请别这么说，”Mycroft几乎是以一种惊恐的口气否定了Lestrade，他扬起了一个官方客套的假笑，“为了大英帝国的发展和人民，仅此而已。”
Lestrade忍住了笑，“好吧，那么MI5位高权重的Holmes先生，所以你们准备做什么。”
“首先，我在MI5并非位高权重，你恐怕太高看我了，我真正进入MI5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，”Mycroft轻叹了一声，“而这个地方的水很深，它的存在充满争议，即使是真正的政府高层也很难轻易插手。”
他一把将Lestrade从地上拉起来，两人相对着坐在床边，Mycroft交叉手指，慢慢搁到下颌上，灰色的眼眸闪过复杂的光芒。
“这里是多方利益的混杂点，军方，政府，还有掌控着国家各方的上层人士，每一名督导都是从MI5中挑选的可靠人士来监管，而主管人Doctor Smith，是臭名昭著的精神心理医师，军方高层，以及政客，是他整合了各方力量办了这里，而他把这里定义为一个‘改造问题孩子’的地方，尽管这里饱受争议，但却一直存在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Lestrade眼眶都有些发红，“我们国家的法律保护孩子，却任凭我们在这里被折磨吗？”
“利益之下的牺牲品，让家长头痛的所谓‘问题孩子’，在经过改造后，能 变成令人满意的样子，每年都有无数中上层富贵家族愿意付出大笔金钱甚至人情来交换，加之Dr.Smith是一个很精明的人，他交上的报告中对治疗方法从来是一笔带过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政策下这里成了独裁者的天堂。”
Lestrade看着窗外沉沉的天色，浓重的雾气在阴冷的黑夜中蔓延着，仿佛将要笼罩至整个大英帝国，他的眼睛通红，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
“我能做些什么？”
Mycroft的手将床单扯成一团，姜红色头发的青年几乎是撑着自己挺直了身子，逼着自己直视这Lestrade的眼睛，那双眼睛写着他不会退缩，他克制住胸口涌出的酸涩和软弱，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有太大起伏：
“把黑暗撕开，我们在最危险却也是最接近Smith的地方，他身上有全部的 信息档案，我们要找出并拿来这些东西，走出这里。”
“那我就供您差遣了，未来的大英政府。”Lestrade扬起了一个有些痞气的笑容，装模作样的鞠了个躬，走向了自己的床。
Mycroft一下一下的抚着皱起来的床单，心情却愈发沉重，他将自己蜷在床边，支着手盯着床脚的一片阴影发呆。
所有人都可以被他充分的利用安排算计，他的心里却独独不愿让Greg涉险，但这是因为什么。
Sherlock不希望他掺进来的原因，无非是Greg的个性容易莽撞，而他正直善良的品性又极有可能被人利用，他的幼弟从小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，他出于那愚蠢又丰富的情感想让Greg远离危险还算是可以理解的话，那么自己又是站在哪种立场上呢？
“上帝啊···”Mycroft心底缓缓呻吟了一声，他从交叉的双手中抬起头，目光定格在那个背对着他，在床上卷成一大团的人身上。
震惊，犹豫，疑惑，最后化为尘埃落定，他得到了自己想要极力否认，却无处可藏的答案。
Mycroft Holmes偏偏在这种情况下，隐约感觉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。
“嘿，小鬼。”
Greg在角落里等着，轻声叫住了想从他身边快速溜开的Sherlock，少年几乎是愤怒的刹住脚步，高挺的颧骨下还有着尚未痊愈的伤痕，眯着眼睛不客气的扫视着Lestrade。
“给你，我拿到了A4班执勤时间记录表。”Lestrade大大咧咧的笑着，趁人不注意将一团纸塞进了Sherlock的怀里。
“Mycroft那个死胖子拿了多少钱收买你，Gavin，还是他胁迫你了？”
“都不是，Sherlock，我是自愿的。”Lestrade明闪闪的笑容简直是在Sherlock暴躁的心上又捅了一刀，“还有，你哥一点都不胖。”
“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小时候的他。”
Sherlock的灰蓝色的眼睛里闪出刺啦啦的火花，仿佛下一刻就有一堆形容Mycroft的话将喷涌而出，但他只是抿住了嘴，嘟囔着：“我一定要找Mycroft来一场真正的决斗。”跺着脚气冲冲地走了。
Lestrade将手揣进兜里，难得有几分欢乐的悠闲，他慢吞吞地从角落里踱步出来，正待转过墙角时，一抹黑色高挑的人影从远处走来，他停下了脚步，看清那齐整短发下那张惨白的脸庞，是Anthea，她穿着长袖长裤，扣子系到了最上，如若不是虚浮的脚步和煞白的脸上明显的伤痕，几乎看不出她。
他望着Anthea脸上空白的表情，喉咙好像被什么塞住了，他想打个招呼，却因已经逐渐密集起的人群而犹豫地顿住了。
Anthea无声的看着他，瘦弱的身子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，她嘴角突然闪过一个小小的笑容，像梨花般干净细小，转眼间就掉落下枝头，Lestrade低头看着这个女孩儿和他擦肩而过，脑中有千万想要对她说的话，但他只能轻轻点头示意。
Mycroft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，他的心紧了一下，Lestrade熟络的招呼声在身后响了起来：“我回来了，Mycroft。”
即使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，他心里还是难以抑制的涌起阵阵暖意，他扭过头去，Lestrade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肩上，笑的开心：
“我把东西拿到了，也交给Sherlock了，怎么样，我还不错吧。”
他放任自己沉浸在Lestrade炫目的笑容里，一个饱受摧残的年轻人怎么仍能拥有这样吸引人的表情呢，不张扬但足够有点亮心灵的明朗，他就是这样一点点被Lestrade拖进旋涡，只能陷得更深。
“你可不能仅仅用不错来形容，Greg。”Mycroft发现自己平日吝啬的赞叹到这里都想毫不犹豫地放到这个人身上，但他忍住了，只是从桌上拿起了一个小盒子，在Lestrade面前打开。
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甜甜圈。
“哇，Myc，你从哪搞到的！”Lestrade爆出一声惊呼，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，他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脑袋，自从那天晚上他就把Mycroft划成了自己的挚友，但他并不知道对方怎么认为的。
“嘿，我能叫你Myc吗？我是说，如果你不想，我···”Lestrade的脸涨的有些红，Mycroft灰色的眼睛柔和地看着他有点飘忽不定的眼神。
“没什么不可以的。”他将甜甜圈举到了Lestrade面前，“归你了，MI5的督导的特权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一些的，这其中就包括一枚甜甜圈。”
“那这一半给你”
Lestrade果断地将不大的甜甜圈分成两半，看见Mycroft拒绝地皱起眉，还没等那一句“我不需要”开口，Lestrade已经笑开了，拿起其中的一半塞进了自己嘴里，嘟囔着：
“半个甜甜圈不会让你变成一个胖子的，Mycroft，别被你弟弟吓到了。”
Mycroft眼睛斜看着那个几乎被Lestrade伸到自己鼻子下的半个甜甜圈，妥协的拿了起来，久违的香甜在他的嘴里蔓延。他眯着眼睛，温和的注视着站在身边的Lestrade，看着他两个腮帮子被塞的鼓鼓的，仍然坚持要赞叹着“好久没吃到了”，看看他嘴角的残渣和代表喜爱的笑容。
Mycroft对这样的情感太陌生，他知道如何玩弄人心，威逼利诱，他对窥视人性弱点驾轻就熟，他习惯一切丑恶，看透人和人间你来我往的利益。世界无非是一个巨大的鱼缸，大部分人在里面碌碌无为，只要明白规则，就能一步步凌驾其上。
但他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感觉，炽热且温情，和Greg巧克力般的眼睛一样暖融融的裹着他。
他慢慢咀嚼着嘴里的甜甜圈，几乎感激地享受着这样的温暖。
注1：Don't be dismal, don't be wild In the day of grief, be mild选自普希金《假如生活欺骗了你》，译为：不要悲伤与心急，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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